早季

儒雅随和

【带卡】莺歌与孤独者(5.5)

*最终章五


5.那凋谢的誓言是我永世难言的心伤(5)

 

玖辛奈找到我时,我正在大理石地面上枯坐,背靠门板,指间提着一截将熄未熄的香烟。此刻的我,大抵与任何一个情场失意的男人一样——晦暗呆滞、形容枯槁,在光线不足的环境里一动不动,若不是还能呼吸,甚至容易被当成一具死尸。

“混小子,你怎么躲到这来了!”

她一拐进走廊即发现了我,火急火燎快步走向我,攥住我的领子试图把我从地上拎起来。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作为今晚的重要人物,你竟敢给我随随便便玩消失?快打起精神来!”

我朝她投去疲惫的一瞥,抬手拨开她。我把烟头摁灭在地上,说:“师母啊,算了,我真的很厌倦了。”

她愣了一下,面上逐渐呈现出愠怒之色。不待我再开口说什么,她直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那也不准给我耍性子!你知道水门费了多大力气才给你安排这次和高层们见面的机会吗?他呕心沥血为你的仕途铺路,你就拿一句厌倦来回报他?好,好,你是厌倦还是怎样我管不着,但你若不想让你老师从此威严扫地的话,就赶紧给我站起来滚过去!”

 

其实我没想一直赖在这,我本打算抽完一支烟冷静一下就过去应酬的,殊不知玖辛奈短短几句话,竟轻而易举掀起了我的逆反心。

我心说,是的,我就知道是这样。什么为了庆贺我终于有了子嗣,祝贺我终于熬到阖家团圆的一天,统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在局势变天之前,各方势力找个由头进行的一次心照不宣的试探而已,却偏偏要借着我的家庭,打上爱我的幌子来演这出令人作呕的戏码。

真恨不得撕烂他们一张张虚伪的嘴脸。太恶心了,真他妈恶心。

那些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呐,哪有一个真情实感地希望我好?他们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再把我当成废弃物随意抛开。而真正盼我一切都好的那个人,正与我隔着一扇门,被孤寂地遗忘在休息室里。他担着本与他无关的污名,伤口被反复撕开,同时经受着这世上所谓道义的捆缚与折磨。

 

我胳膊一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臭不可闻的垃圾场了,我要离开,换个能够呼吸的地方去。

“你觉得我会在意吗?”我无所谓地说,“波风水门下不下得来台,你认为我会在乎吗?所谓的前程啊仕途啊,你说我真的有看得那么重吗?”

曾经我扮足了身为小辈该有的谦卑,此刻则全然不同了,我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她完全笼罩于我的压迫里。我大概露出了机具攻击性的表情,以至于方才还气势十足地斥责我的她,竟被我逼得怯懦地后退了一步。

见到此情此景,我哈哈地笑开了。我无意跟一个女人耍威风,于是离开她,转身便走。

我说:“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垃圾废物罢了,他们会怎样、要怎样,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片刻的悚然后,玖辛奈怒不可遏地对我吼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你……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哦?我是谁呢?对此我也很是困惑。

我又从兜里翻了一支烟,点燃了,抿在唇上,缭绕的烟气沁人心脾。我呼了口气,轻声说:“我大概,谁也不是吧。”

 

我们两方僵持不下,谁也劝不动谁。玖辛奈被我气得险些过呼吸,靠着墙壁小声哭泣着。我那颗多愁善感的心仿佛死透了,不然怎会看着她在我面前哭却无动于衷,站在一边吞云吐雾。

鹿惊在这时拉开了门,他默默到我旁边,抽走了我手里的烟。

“带土,你过分了。”他把烟踩灭,低声说,“不论如何,不要跟师母这么说话。”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站在他们那边?”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吧,他们一群人,哄着你骗着你,把你摁在阴沟里苟且了十几年,你还向着他们说话?”

“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有人哄骗我。”他轻轻推我一下,责怪道,“你快跟师母过去,别浪费时间了。”

我冷眼抱臂杵在原地,不为所动。

“等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玖辛奈听到我们的交流,上前一步拉住我们,质问道,“什么哄着骗着,你们在说谁?是水门吗?”

“怎么可能。”鹿惊挂上笑意,十分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跟水门老师没关系,您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

“那——”

“是我跟带土刚刚吵了一架而已,”鹿惊歉疚道,“都是我不好,不分场合地发脾气,差点耽误了重要的事。师母您先过去,我跟带土说两句,随后就到。”

她打量我们一眼,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带土。”玖辛奈离开后,鹿惊靠进我怀中,双臂环住我的腰,趴在我耳边柔声说,“快去吧,我答应你,等宴会结束了,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行吗?”

我鼻腔发酸,眼角渐湿。他到底有什么魔法啊,总能三言两语地让我心软。

在暗处待久了,重新置身于明晃的灯光下,我的虹膜不可避免地传来一阵刺痛。我下意识眯起眼,偏过头去躲避刺眼的光线。那一瞬间,我的余光飘到鹿惊身上。只见他安静地垂着眼,看似还是那个优雅从容的参谋阁下,但他与以往又不同——曾经蕴藏在他眼底下那些生动的光芒,全部都死掉了。

 

按照程序,我和水门老师需要向晚宴来宾致辞。于是我们这群人又不得已站到一起。琳站在我旁边,比起我一派事不关己,她已经被焦虑的情绪侵占了。她把目光均摊到在场的每个人身上,唯独故意漏过了我;而她的手更是一副无处安放的模样,时而拽拽长裙侧边的布料,时而毫无必要地整理一下鬓发,到了最后,她选择把手掌搭在仍旧平坦的小腹上。

我悲哀地挪开视线。她是个可怜的人,我很怜悯她,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更多了。事实上就算我想,也有心无力,因为如果我选择了她和所谓的家人,那我就得斩断和鹿惊间的一切。我能不计代价做出任何事请,唯独做不到放弃鹿惊。

方才在走廊里抽烟的时候,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想,我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废物,那就算我依照既定轨迹——把政治联姻维持下去,扮演好自己的桥梁角色——我就能洗心革面,撕掉废物的标签了吗?

当然不会。世道早已烂进骨子里,没有人能逃脱废物的命运。我并不特殊、也从来都不特殊。想到这一层,我便十分释然了。此时放眼望去,大厅里所有人的头颅与四肢,都好似被一根根隐形的线牵引着。他们是一只又一只愚蠢的木偶,自以为逍遥快活,殊不知自己是正被这狗屁世道操控着的活死人。而与此同时,我的体内又充斥了癫狂的期待,我这只脱了线的人偶,无比想知道当一切脱离控制后,他们一个个的会露出什么样的滑稽表情。

 

水门抬了抬手,嘈杂的大堂立刻寂静下来。他先感谢了在场诸位的到来,又说了些让人耳朵生茧官话,没过多久,他讲起了我,打出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亲情牌。

“从带土到波风府、成为我的门生那天,已经过了快二十年了。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使他成长了也变化了,可直至今日,他一直是最令我骄傲的学生。”水门说得很真挚,还不忘停顿一下,揽了揽我的肩膀。

水门道:“而小琳,毫无疑问,也是我所珍惜的学生,尽管我没能真正教过她什么。而对这两个学生,我想我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初帮一心恋慕小琳的带土创造机会,为他们促成一段佳话姻缘了吧。”

“是啊,”玖辛奈接过话头,“说起来他们这段婚姻也是饱经考验呢,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但可以说,直到最近才算真正修成正果吧。今天我和水门正是想借此机会,为他们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呢。”

她转向我,语调里带着揶揄式的期待:“带土,作为师母,我得替小琳问问你啊,即将成为父亲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哈,这算什么问题。

我环视一圈。每个人都聚精会神望着我,仿佛即将从我嘴里蹦出的答案真的有多重要。

鹿惊选择站得离我们远远的,几乎躲进各路记者支在礼堂最后方的录像机里。而团藏则坐在我正前方,和他的门生故吏一起,占了一大席显眼的位置以昭示他的地位。

我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他。

我轻蔑的笑了。

“什么感觉呢?”我说,“实话说的话,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偏要我说,应该是好笑吧。撒谎也没有意义,我压根不期待当什么父亲,因为我跟我真正爱的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一个孩子。”

我听到身后有女人发出极轻的错愕的吸气声,不知是琳还是玖辛奈;果不其然我话音一落,众人骤然议论开了。

我清了清嗓子,大声压过那些苍蝇般的嗡嗡声:“而我真正好奇的是,旗木鹿惊,你究竟是什么感受呢?在得知我要当父亲之后,一向口不对心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我就真的如你所期望的那样,无睹你的痛苦,旁若无人地说出‘成为父亲很幸福’之类的话,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等我回过神,场面已经混乱了。

女人崩溃的哭声,轰然爆发的纷纷讨论声,各种人高声的指责,媒体相机此起彼伏的拍照声……

我说完之后,鹿惊试图从后门逃出去,可惜被眼疾手快的记者们捉住,蜂拥着推搡回来。我上去拨开那些脏手,把他拉过来护在臂弯里。他用力捶打我,又踢又踹,毫不惜力,疼得入骨。我强硬地揽着他走,任凭闪烁的快门将我们一遍遍定格在他们的交卷里。

我知道,不出八九个小时,我们的照片就会随着晨间小报飞满木叶的各个角落。但是还不够,我还想要更混乱些。

我把他扯到密匝匝的镜头前,他低头去躲那些深不见底的洞口,我摁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面向它们。

然后我搂了他一把,用自己能做到的最情色的方式,低头深吻下去。我捏开他的嘴巴,顶开他的牙关,把舌头伸进去来回搅弄,让他的唾液来不及咽下,全部沾到我们的下颌上;我又去啃咬他的下唇,用牙齿把它拽出一小点,再将双唇全都吮进口腔,让他因窒息感而不住战栗。

须臾唇分,我看着他说:“我早说过,你躲不掉的。我不怕身败名裂,我知道你也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鹿惊,这世界本是地狱,我们一起万劫不复,不是很美好吗——”

 

“宇智波带土!”

尖利的吼声刺割裂了我还没说完的话,我回头,正好面对一支漆黑的枪口。

琳双手端着手枪,按下枪栓,直直指向我的额心。

我横身挡在鹿惊前面,坦然望向她的眼睛。

她声音发颤:“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如实说:“我们离开木叶的那天,具体来说,是登上火车的那一刻。”

她按照我的引导回忆了下,随即将枪握得更紧了。

“你这个人渣!骗子!”她绝望地狠狠晃了下头,好像这样能把糟糕的回忆晃出去一样。她的每个字里都埋着切齿的恨意,“十五年!从十七岁开始,我跟了你足足十五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平静道:“你可以恨我,但我要告诉你,即便没有鹿惊,我也会跟你离婚。有些事我本不想告诉你,虽说世上已没有无辜之人,我也不想让你平白背上一份罪责。”

我侧目与团藏对视,当我朝他看过去时,他已惊惧地站起身,砰地一声撞翻了椅子。

我说:“但罪大恶极的人必须受到严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犯下无可赦的罪行,还厚颜无耻地活着的人,也是时候滚到炼狱里去了,你说对不对,团藏大人?”


TBC.


懒癌又发作了,强行更新_(:з」∠)_

选错了bgm,以至于写得特别痛苦。

错别字如果不耽误阅读就假装看不见吧_(:з」∠)_

写故事最好玩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不列大纲的话,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东西来,所以对与结局……我其实和你们一样好奇2333

感谢你们阅读这么磨叽的东西还依旧不抛弃不放弃(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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