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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雅随和

【带卡】莺歌与孤独者 4.1

  4.那一场孤独终化作一闪而过的彗星(1)


  近几个月的工作几乎都集中在战后恢复上面。神无毗桥要塞陷入敌手,意味着火之国面对敌国门户洞开。我们需要更完备的力量来防备敌人进攻,然而现在火之国民心不整,国力也空虚,防御工程的重建持续了数月依旧桎梏不前。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可谓令人费解的变化——对方国家撤军了,并提出由两方国家的军事元首进行谈判。一旦谈判成功,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我无法相信持续了十余年的战役竟会以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方式落下帷幕。我不由得想,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居然能容忍十余年的努力被塞以一个荒唐的结尾。那些失去的土地、那些死在前线的、不计其数的士兵们,难道对于他们而言真的毫无意义吗?


  身为一名军人,或者说从惨烈的前线退役下来的前军人,我无法安然坐视所谓“和平谈判”的发生。因而在就这次谈判的会议讨论上我没控制住情绪,和水门老师爆发了一次空前激烈的争吵。我主张趁敌军松懈之际重夺神无毗桥要塞,神无毗桥是辎重粮草运输的咽喉要地,只要夺回了,战争局面一定会发生变化。


  “荒唐。”水门冷冷道,“夺?你拿什么夺?打仗不要人?你回部队去问问还有谁愿意打仗,你给我招募一个军队出来?”


  “那这算什么?就放弃吗?”我高声问,血液里奔腾着怒火,“别忘了,我们打不动了,他们一样打不动!他们为何在此时提出谈判?因为现在的军事支出对他们而言同样是大负担,在拿下火之国的咽喉要塞后提出谈判,为的就是回去修整日后再打回来,反正我们的脖子都被他们扼住了!莫不成您真的以为签了那种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从此两国就会相安无事了?”


  “你懂个屁!”水门拍案而起,“宇智波带土!你觉得你去前线待过几年就有资格对整个国家指手画脚?幼稚!荒唐!愚蠢!天天想着打仗,国家银行都要破产了,你还口口声声去打仗,装备是不是钱?军饷军粮是不是钱,军人家属抚恤金是不是钱?你有本事就去和经济部长说,看看他会不会帮你想个办法?我告诉你,战争打的是国力,打的是政治,打的是权谋,不只是简单的杀人放火,穷兵黩武可不是在证明你的傲骨,而是在告诉可怜人民你是个狂热于战争的屠夫。现在给我收起你那套野蛮的思想——”


  “‘只是简单的杀人放火’?‘打的是政治是权谋’?”听到他的话我竟气得笑了,“老师,对您而言,那些在前线坚守,用血肉之躯为国家铸就壁垒的战士们究竟是什么?是用来杀人放火的机器,还是给你们搞权谋用的棋子?我‘去前线待过几年’没资格指手画脚,那一天也没在前线待过的您又算什么?您见过他们被子弹打成筛子还是见过他们被炮弹轰掉脑袋?您体会过他们的妻离子散还是命不保夕?这么多年他们付出牺牲的就因为所谓‘政治权谋’随便作废了,他们的仇谁来报,他们的死谁来买单?作为握着他们命运的最高决策者,您说这种话就不怕他们心寒吗?”


  “我怎会教出你这般冥顽不灵的学生。”水门也笑了,笑得极冷。他燃了一根烟掐在手里,兀自在烟气缭绕中冷静了一会。


  “我要在这里商议的是如何能在谈判中多争取些利益,不是来听你跟我唱反调的。”良久他说,“注意你的身份,做不到的话就给我出去。”


  我苍凉地笑了下,挪开凳子径直走向会议室大门。


  

      我甚至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楼下取了车开到南贺川边,一边吹着冰冷的河风,一边六神无主地抽烟。


  今天于我而言实在是过于羞辱的一日。不是没见过政客们的嘴脸,但我从未料到有朝一日我和水门老师之间会掀起这样的冲突,这令我对所谓政治更产生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憎恨。军人对战场存在一份特殊的感情,或可说,对生死徘徊的人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这些感情塑造了我的品性,我的每一步前进都是靠踩着无数尸体完成的,因而当我回归政治生活的时候,亦无法逃脱以一个军人的眼光看待它们。


  所谓和平谈判等同于在我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我多年的努力将在水门于那份条约上签字的一刻变得屁也不是。


  更加让我难以释怀的是,当年我被我的老师亲手送到前线,这场战争打造了我,给了我一切,但他如今又让它轻描淡写地结束了。我为自己像个玩偶般被他摆弄了十几年感到悲凉。


  直到天黑透了我也没回去。我知道无论是妻子还是鹿惊都在等我,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谈判定在十一月初,地点在一个第三方国家的首都。几天前水门老师带着鹿惊去了,我自不可能随着前去,只能尽点本分将他们送到机场。去机场的路上谁也没说多余的话。我与水门老师之间早就存在裂痕,我在意的是,当我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去看鹿惊,他却只装作看不见我。


  和上次不同,这次我们分别得很冷淡,似乎我们并不存在什么其他的关系,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同事而已。我目送鹿惊登上楼梯、进入舱门,然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倒是水门多留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道,“带土,你不是个孩子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点头,认命了,说我知道。


  水门说,“你经历的不算少了,我虽说是你的老师,但也没什么再能够教你。我有我的立场,你也有自己的考量,但身为长辈我还是想说,说话办事前多考虑一下,不仅为你自己好,也是为对你所重视的人好。”


  “嗯。”


  水门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恨我,恨世道与命运,我不是不清楚,不怨你,这世上既然有国恨,自然也有家仇。然而你恨归恨,别波及到鹿惊。”


  水门说完再次在我肩上摁了一把,转身登机了。我回味着水门他的话,直到耳际回荡着涡轮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狂风来了又散了。飞机从云层中拖出一条苍白的尾巴,绵延着伸向远方。它载着我的鹿惊,渐渐化为一个点,在无边无际的蓝色里抹去了。


  我再一次感到面对这个男人的无能为力。我永远看不透他,不懂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忧,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我不要多事。


  鼬说,虽然他没有在会议上发表看法的资格,但他认为我做得对。我再问,他又不说了。我想即便他没去过战场,但这不妨碍他为止水感到委屈。


  “战争结束了,司令部这种肮脏的地方也该解散了。”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窗台上一盆叫不出名字的花,说,“该升官的升官,该养老的养老,该坐牢的坐牢。仗打完了,结果还有一出戏。”


  鼬笑笑,不说话。不论结局如何,他都该拥有个大好前程,我应当恭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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