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季

儒雅随和

【带卡】莺歌与孤独者(5.1)

*最终章一

*请勿纠结错别字...


5.那凋谢的誓言是我永世难言的心伤(1)

 

我请了一天假,应妻子的要求,陪她去庙里给孩子求平安符。按理来说,她是医学工作者,当是最不信魔鬼邪神那一套的,也不知师母灌输了她些什么,让她不惜奔波也非要来一趟。

拿到平安符后,妻子劝我去给自己请一个,我摆摆手,拒绝了。对所谓求签,我自是没什么兴趣。在前线十几年,亲眼目睹不计其数的人死在枪炮之下,其中不少人死的时候脖子上还挂着他们崇信至深的福签。

人性之恶从来都大过于神明的善,世道崩坏至此,神明也并无慈悲保护每一个人。

庙宇坐落在南贺川对面的深山老林里,古老的和氏建筑,深秋庭院里树木枯败了,倒仍然一副打理有致的模样。我们在院子里散步,妻子今日打扮得很传统,木屐敲在石板路上,清脆而有节律。

她把平安符小心放进红色的小囊包里,揣进紧贴胸口的里兜。我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想早点回司令部,又不大好意思开口。她在我旁边轻言轻语地说着什么,我没仔细听,只依稀听到“名字”一类的字眼。

夏天的木叶时常能听见悦耳的莺歌,现在凛冬降至,除了枯树孤风的萧索之音,很少能听见别的声音了。我多少有点惋惜,这时几只南迁的老鹰嘶鸣着从天上掠过,切割了一瞬间的阳光。

“是鸢。”我眯了眯眼,目送它们远去,下意识喃喃说。

“鸢吗?”妻子眼睛亮了一下,“真是个好名字呢,带土。”

 

返回木叶的路上,妻子提议抽时间去她父母家拜访,顺便去看一下她外公,也就是团藏。我推辞说,拜访她父母无可厚非,但去看团藏就没什么必要了。她父母皆不是政坛的人,而团藏人虽然退休,可势力爪牙仍在,宇智波家族和团藏关系素来不和,我怕这一去又惹上什么麻烦。说完后,琳显得非常不高兴,她说我不该怀疑她的家人会害我。

有一句话我没敢说。团藏可能没想直接害我,不过阴差阳错的,我却也因他受了十几年无妄之灾,更何况他确实害惨了鹿惊,我不是个太冷静的人,做不到去跟一个谋害我的挚爱的人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给她做了个假设,我问她,如果发现视为亲人的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她会如何选择。

“我没考虑这个问题。”她说,“我的家人不会做什么害人的事情,所以不会给我考虑这个问题的机会。”

“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呢?”

“假如真的有的话,我……会很失望,不过也很难说彻底翻脸断绝关系什么的吧。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狠不下心来……带土,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

我再未多言。

 

 

因时常在工作时间赖在鹿惊办公室的缘故,水门老师对我意见不可谓不大。终有一次我彻底惹恼了他,他认为我招摇的行径太过幼稚,于是特意派鼬来提醒我收敛点。鼬传达完水门的意思,和我面面相觑,而后我们都忍俊不禁,笑得无奈。

我自觉气氛不错,便和鼬说了自己要掀团藏老底的打算。不出所料他的神色凝重起来,直视我,问我是否决定得过于仓促。

“目前未知因素、外界的不可抗力都很多,我很怕到最后不单无法为旗木将军昭雪,反倒令你陷进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分析道。

我点了烟吸了一口,让烟草的味道逡巡于肺部,刺激大脑清醒。我说,“我现在三十二岁,还算年轻,还有奋不顾身的勇气和余力。过些年,等到我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精力做这些事了。而到那时,即便我有心去做,真相也没人在乎了,那才是真正的遗憾吧。”

“但是以现在的您,真的撼动得了团藏的根基吗?”鼬摇头,仍不认同我的看法,“战争结束了,到明年司令部十有八九会解散,到时候军方和现在的政府免不了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团藏一直想创造所谓的经济时代,比起常年主持战争的波风司令更得人心。在这时贸然去招惹团藏,我担心……”

他迟疑了一下,我鼓励他把想说的说出来:“担心什么?”

鼬郑重地说:“我担心您被人当成了棋子。”

“我懂你的意思。”我拍了下他的肩,道,“不过你多虑了。严格说来,水门老师算不上个尽善尽美的好人,但他不会去算计我。一直以来,他是唯一有意阻止我调查旗木将军的案子的人,如果他要利用我,完全没必要劝阻我,不是吗?”

“那倒……未必吧。”鼬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您不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吗?正是两虎相争的时候,偏偏有一桩涉及其中一方重大丑闻的无头旧案突然变得有线索可循,作为竞争者的另一方,真的有理由放过为对方制造麻烦的机会吗?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放心地往乐观的方向去想。我想换做鹿惊前辈,也会有相同的顾虑吧。”

“年轻人有顾虑是好的,不过也别太过阴谋论了些。”我说,“我会考虑清楚的,你放心。”

实际上,我嘴上虽说着叫人宽心,心里却免不了一阵慌乱。鼬着实是位善于分析的人,他在事实的基础上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一切皆是被事先安排好的,而水门老师正是在背后编排所有的操盘人。

——为了对付团藏,特地将我安排回木叶,利用我对鹿惊的在意,引导我调查旗木朔茂的旧事。当一切明了,正好把我当做炮弹抛出去,既不损自己分毫,又能给团藏势力带来巨大打击。

不会的,不会的。我喃喃着,这太离谱了。水门是颇有些手段没错,可他怎可能算准我回到木叶就一定会爱上鹿惊,又怎会预先知道正打到白热化的战争会突然结束呢。

我安慰自己不要太敏感,仍止不住一阵阵背后发凉,毛骨悚然。在平静无波的表面下,这个世界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

没人知道。

 

 

然而千算万算,水门老师把我私自调查的事告诉鹿惊,是我万万没料到的。十二月初,水门找鹿惊谈了一次话,之后一切皆朝着疯狂的方向脱轨。我不知水门都跟他说了些什么,那天鹿惊几乎跌撞着跑到我办公室,一推开门便连声质问我。

 “你疯了!”一向冷静的鹿惊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他重重推了我一把,随即上前一步揪住我的领子。他直视我,褪去血色的双唇颤动着:“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生命的左眼崩溃地淌着眼泪,不一会左半边脸颊便湿透了。我伸手为他抹掉眼泪,被毫不留情地躲开。

“带土,求求你停手吧。”他近乎卑微地乞求我,“别再搅进这件事里了,它带给我们的灾难还不够多吗?停下来,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

此时此刻我平静得却仿佛不是自己。这很奇怪。鹿惊说出要我停手的时候,我忽而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失望。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和他产生如此巨大的分歧。

“我自小没有父母,没有幸运去体味父母的关爱。但我知道,没有父亲真的想抛弃自己的儿子。鹿惊,你父亲他不是不爱你,更不是所谓的叛国贼。他有他的苦衷,你为什么非要去恨他呢?连身为儿子的你都不愿谅解他,那背负一世骂名的他,不是太可怜了吗?我哪怕作为一个外人,见到你将你们的亲情看得如此薄凉,都忍不住心寒!”

“你怎么就不懂,”鹿惊用力甩开我,闭上眼悲凉地小幅度摇头,“他是不是冤枉的,我恨他与否,根本就不重要。不论背后有没有人陷害他,身为身负重任的将军,忠诚与名节重如泰山,当他选择投降而不是以身殉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有余辜了。你我不愿接受又如何,这世界的规则不就是这样吗?叛逆规则的苦果,我们吃得还不够吗?”

他苦笑,“带土,我们就,忘了那些肮脏的事,小心翼翼地活完这辈子,不好吗?”

 

我完全怔住了。

我曾以为,鹿惊是这世界上唯一与我惺惺相惜的人。我曾以为,不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懂。

我以为,在得知我背后的动作后,他也许会愤怒于我莽撞行事,但至少会有感动。我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选择跟我站在一起。

我以为他是非常非常勇敢的人,是个不会甘于顶着虚假的姓名身份苟且于世的人。

我以为他是这光怪陆离的世上,唯一一束没有污染的光。

我似乎错了。

 

他神态仓皇,满眼绝望,我站在一步之遥,像个局外人,惋惜地望向他。

“鹿惊。”我叹息着说,“如你所述,我是个尝尽了苦果的人。我曾因为一时冲动,失去了十三年时光,同时失去了自己整个右半边身体。我几乎大半辈子都在为那次冲动埋单,但我从未后悔过。因为我坚信,白牙前辈是真正的英雄。的确,不遵循世界规则的人,会被清洗、淘汰,成为无人问津的废物。然而,连质疑规则都不敢,为了苟活连基本的情谊都不顾的懦夫,怕是连废物都不如。你之前说我累了,是啊,我确实很累。我在为所谓的规则感到疲惫,为这么多年持续不断受到规则的折磨而疲惫。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那鹿惊,如果我继续坚持打破规则,你还会选择跟我同行吗?”

 

鹿惊跌坐在沙发上,双眼中像是两片死去的湖水。

“对不起,带土。我有我的理由,不能对你知无不言,我很抱歉。”泪水从他眼眶中源源不断地下滑,汇集在下颌,在灯光下泛着令人揪心的晶莹,“我是个连废物都不如的懦夫,我做不到让你为我牺牲更多,如果不能阻止你,那我们……还是结束吧。”


TBC


看的人真的好少,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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